金龜樹──南女群樹之一 – 國立臺南女中校友會

文/ 陳一鳴，南女歷史科退休老師

在南女超過百年的校園裡，群樹散列各處，經滄海桑田之時間淘洗，有些已杳然無蹤，我仍得而見之的比如夾竹桃，陪過數不清的南女人度過無數春秋，卻消失於70年代末、80年代初；而2019年年初則有一棵鮮為人知的南女唯一楊桃樹亦遭剷除。（圖1）之所以少人知曉，因它長於建業街之教職員廢棄宿舍區內，我帶過兩班學生巡禮校園時介紹過它，並請他們妥為保護，我明知學生皆點頭應允只是敷衍，卻仍抱有奢望，如今證明奢望果然就是奢望。

至於今仍挺然屹立於南女校園之眾樹，動輒數十年，甚或上百年。論數量，以椰子樹稱冠；計年歲，應非金龜樹莫屬。此樹南女獨一株，聳立於校園最西側，長期以來孤獨地成為一幀最美風景，卻也厚實地如父親般一樣守護校園一方。

不只南女唯一，他的樹圍還曾名列舊府城的第一。其樹幹之壯碩，枝葉之青綠，造型之雄偉，讓人以為他根本就是永遠不倒的巨人。事實上原產於墨西哥的它，本身的確具有抗風的特質。然而再是強壯、再是抗風，卻於2015年夏天摧折於強颱蘇迪勒，這樣的結局是玩笑還是諷刺？

清之時，金龜樹種在臺灣的古道上，是美麗的行道樹。日本人則種於官道上。南女隔鄰的延平郡王祠被日人將其改為開山神社，開山路成為官員參拜之必經，為了維安，故選種金龜樹，據說是因樹身有刺，且枝幹彎曲不直，刺客躲藏不易，是安全的行道樹。

南女金龜樹始種於何時文獻未列，但依樹圍之成長狀態推估或應超過百歲之齡，也許與校同歲，甚至更為高壽！其生長地推測應在昔日府城二溪之一的福安坑溪河道西側，1917年建校之初與南女關係淡薄，當1924年一高女將已然乾涸的河灘地整建為操場時，正式成為青青校樹。而隨著季節遞嬗、時日推移，友朋俱去矣，靠邊站的金龜樹得天倖存，貴為樹瑞，卻孤寡唯一。

白色恐怖時期被槍決的二高女（位於今臺南市南寧街的中山國中）21屆校友丁窈窕的一撮頭髮，1979年夏天由其曾經的戀人郭振純帶至臺南女中校園，埋於金龜樹下！此歷史之錯置與虯結，其背後之辛酸讓人不忍言說，但冥冥之中、鬼使神差下的埋髮地選擇，卻又與金龜樹樹幹之彎曲形態和瘤狀突起隱約契合，不禁令人一再擲筆浩嘆！2015年金龜樹傾倒後，郭先生曾親至南女關切，2018年以94高壽辭世。樹傾後可扶正，人死後則如何？

1985年南女校長鑑於校園雖古木參天，花圃亦妍然美麗，但樹蔭下卻缺乏可供聊天乘涼的設施，因遂增置諸多石桌石椅以為休憩，並為樹砌磚圈圍。照片中施工的工友先生女士們，荏苒30多年過去，他們或老或故矣，而樹仍青綠。（圖2）1986年的樹型堪稱最美。（圖3）怎知，先是2009年8月8日見摧於莫拉克颱風，雖喪失三分之一軀幹卻仍堅挺；（圖4.5）再於2015年8月8日為蘇迪勒颱風一舉強力吹倒！（圖6）昔日金龜樹下躲避炎陽的學子，如今正值盛壯，想必掌握著台灣生命之脈動，或也如金龜樹之幾經摧折，卻仍毅然挺立，護衛一方。

2014年冬校辦的「校園導覽志工研習」活動，點燃學生愛護校樹情懷。（圖7）2015年夏天由學生主動辦理「愛校．護樹．導覽志工研習營」，他們繞著金龜樹觀看、測量、凝視，希望將老師所論、雙眼所見、親身所感統統記憶，消化後推而廣之……。不到半個月，金龜樹傾倒！8月9日他們起個大早，紀錄校樹之最慘狀，並為金龜樹等校樹請命維護，其情可感！南女有樹，以青綠庇蔭南女；南女有人，以青春澆灌綠樹，用生命榮耀南女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