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 陳一鳴,南女歷史科退休老師
2018年12月16日校友會辦理畢業30/40/50年的校友重聚活動,邀我帶領眾南女人巡禮校園。當日暖陽當空,校友之熱情無限,參與者比我預想多得多,其中多人等不及地問我酸果樹何在?我站在紅樓遙指虛空,校友惆悵,看似鎮定的我其實內心百感交集,只因不想加劇他們心中的遺憾而故顯冷靜客觀。
學名羅望子的酸果樹,祖籍印度,1900年日本人引進台灣,1911年臺南實施「市區改正」計畫,中心街區以兒玉壽像園(後稱民生綠園,今湯德章紀念公園)為核心連接街7條主要道路,其中新闢的5條皆種有行道樹。大正町(中山路)種植鳳凰樹、花園町(公園路)種植羅望子、末廣町銀座通(中正路)種植大王椰子、幸町(南門路)種植鳳凰木、開山町(開山路)種植金龜樹。依2004年之時南女酸果樹壯碩的樹圍推估,或者可能就於此年代前後種下,幾與南女同壽。
此後數十年的歲月裡,酸果樹總於5月開花,其色淡黃,優雅輕靈於樹梢;6月結莢果,其色棕褐,樸實無華,成熟低垂在風裡;果實其味酸中帶甜,如戀愛滋味,故南女人暱稱為「戀愛樹」。此時,愛打球的南女人相約在放學後來到樹下,藉機創造幾顆超意外高球,恰恰打中樹枝,莢果紛紛落,酸甜入口中,在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裡,兼具滿足物質與精神之雙重需求之功能。
6月驪歌初唱,南女酸果子取代鳳凰花,成為特殊的校園畢業花,企圖在離校前的最後一刻,再次牢牢地和酸果樹繫在一起。即使在花落後的校慶時節,「每個人的頸上,都掛著一條項鍊,是學姐設計的圖案,就是酸果樹的葉子……。」如此拳拳意動,沒時或忘。
早年,全校教師每年會在酸果樹下合影留念,綠葉翻飛,恍若青史翻頁,字字句句都真都善美。足見酸果樹被視為南女校樹,乃經由歷代南女師生之共同認證。可惜隨著師生人數之擴增,以未曾深究的理由中止,我於1989年到校時或已多年未曾於酸果樹下合影了。
似乎隨著經濟的發展,與課業的日益繁重,酸果樹逐漸淡出師生的生活圈,但猶兀自高挺,孤立於校園一角,經歷了日治的木造老體育館、鋼筋混磚造之舊體育館、及至今日聳立的現代化綜合體育館,繁華滄桑轉眼過,幾度秋陽照新舊,未等南女百年,2001年起竟開始枯槁,幾度延醫救治,始終枉然。
診治期間,我職司學務處,不斷接收到畢業校友的關心,頻頻詢問樹況。一旦確認救治無望,眾聲惘然,其感傷無法言諭!2004年與南女同誕的酸果樹綠葉落盡,不少校友返校時亦特地來到酸果枯樹前,追憶前塵往事,望著筆直高聳的軀幹,明明是碩大的存在,生命卻已乾涸,叫人難以相信,這棵南女人心中的「畢業樹」,竟就這樣「畢業」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