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毛幻文,58 級
在我高三快畢業的時候,有一天在朝會上,鄭校長要我們高三的學生寫封信給她,她說在她心中我們是特殊的一群,因為我們進南女那年,也是她調到南女做校長的那一年。
在我們甲組這班,多數同學對校長的要求一笑置之。年輕氣盛的我,不知道為什麼,突然有個念頭,轉身對身旁的好友說,“她要我們寫,就寫一封讓她哭吧!”校長的姪女(好像是姪女) 有一陣子(後來轉學了?)也在南女唸書。常常看到校長和她姪女一起回家。我一方面同情她姪女,覺得跟這麼嚴肅的校長住同一間房子,壓力一定很大。另一方面,看見她們有說有笑的樣子,心裡也十分羨慕。
那天晚上在書桌前坐了很久,想要寫一封動人的信,卻一個字也擠不出來。除了遠遠的看見校長和她姪女走在一塊,我和校長之間從沒有任何互動,跟這樣一個陌生人,我能說什麼呢?
到了九點,又睏又累, 對一張白紙,精疲力盡。我安慰自己說:“只要盡了力,雖敗猶榮。”告訴自己寫了就好,草草寫完,倒頭便睡。
幾天後在朝會上,校長謝謝我們,說她收到很多感人的信,尤其是其中一封(幾封?) 讓她讀了落淚,她的話左耳進右耳出,我一點也沒放在心上。
兩天後,我上學又遲到了,門口站崗的糾察隊員很好,從不記下我們的名字。到教室時,大家已經開始早自修,非常安靜.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己的座位,還來不及坐下,隔壁的同學就緊張的對我說,“校長在找你,你趕快去校長室”。
到校長室的路上,我開始編些遲到的理由。另外,也叫自己不要擔心,心想:“反正是要挨罵了,勇敢挺住就行了”。
見到校長時,她笑得很溫暖,馬上話家常似的問我一些上課的情況。我不敢放下戒心,小心翼翼的用極少數的字回答她的每一個問題。她大概看出我的緊張,面色認真起來,說:“謝謝你,讀完你的信,我哭了”。
在腦海裡,我立刻看見那晚那個掙扎的我,可是卻一點也不記得自己寫了些什麼。校長繼續說了很多充滿感情的話。她越說,我越想知道是什麼話打動了她,可是腦裡硬是一片空白,像個木頭人,我坐在那,一動也沒動,一句話也沒說。
離開校長室時,看見她失望的表情,我心情沈重起來,大步走開,不敢回頭.
大學時,有一年到台北玩,念念不忘那天在校長室的那一幕,我求好友陪我到北一女去見鄭校長。校長看到我們很高興,寒喧兩句就去開會了。跑這麼遠,花這麼多功夫,她只給了我們兩分鐘,真叫我失望。但是,往好的想…… 這樣,我們可以算是扯平了吧!
可是,如果真的扯平了,為什麼我仍然那麼想再見到鄭校長,想跟她話家常, 想找機會說聲:“對不起”呢?